【與詩篇對話006】
《我們活得太冷靜嗎？》

呂振中譯本把此詩翻譯得很好，先看看：

6:1 永恆主阿，不要氣哼哼責備我，不要怒忿忿懲罰我。 
6:2 永恆主阿，恩待我，因為我衰弱。永恆主阿，醫治我，因為我骨頭驚得發戰﹔ 
6:3 我的心也非常驚惶。但你呢、永恆主阿，要等到几時呢？ 
6:4 永恆主阿，回心轉意，救拔我的性命哦﹔因你堅愛的緣故拯救我哦。 
6:5 因為在死地無人記念著你﹔在陰間有誰稱謝你？ 
6:6 我因嘆息而困乏﹔我每夜以眼淚使床漂浮著，把床榻濕透。 
6:7 我眼睛由愁苦而損壞﹔又因我一切敵人而衰老昏花。 
6:8 一切作孽的人哪，離開我吧﹔因為永恆主聽了我哭泣的聲音。 
6:9 永恆主聽了我的懇求﹔永恆主接受我的禱告。 
6:10 我一切仇敵都必失望，非常驚惶﹔他們必退后，一眨眼間便周章狼狽。

據說這首詩是詩人因病向神求助，但我覺得第2節的「軟弱」、「醫治」、「骨頭發戰」等，都屬象徵手法，詩歌背景似乎仍然延續第三至五篇。初期教會定此詩為七首「懺悔詩」之首（詩六、三十二、三十八、五十一、一零二、一三零、一四三篇）。

看這首詩，覺得詩人已情緒崩潰；心中暗忖：用得著那麼誇張嗎？對我們這種人到中年的人，雖然不致喜怒不形於色，但大抵上情緒的幅度已開始收窄，也視此為成熟的表現。

到底詩人是因病還是因受敵人攻擊，以致身心受盡折磨，我們不清楚。不過人窮則呼天，也很正常。陷在苦難時，容易覺得自己是否獲罪於天，所以「現眼報」。如果這詩真是大衛寫於押沙龍叛變期間，反省到自己先淫人妻、再殺人夫的大罪而有此反應，一點也不稀奇。 不過詩人這種情感，對我也是陌生的。我雖然常作認罪的操練，但普通一個人，既成不了大事，也犯不了大錯，很難呼天搶地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中的罪魁。我若這樣宣認，連我自己也覺得自己犯了誇張失實之罪。

所以詩篇第六篇不屬於我有共鳴之詩，最少現在不是，最好以後也不是。當然這不代表我們這種人就完全無法揣摩、領略其詩意。好像第6節「我每夜以眼淚使床漂浮著，把床榻濕透」，誇張到底，就有趣味，就有詩意，頗有李白「白髮三千丈，緣愁似個長」的味道。

對我們這種信得愈來愈冷靜的人來說，第5節同樣有趣，詩人希望上帝拯救祂，於是跟神討價還價，提醒祂：「在死地無人記念著你﹔在陰間有誰稱謝你？ 」其實世間芸芸眾生，又怎差詩人你一個的稱謝？你未免把自己在神眼中的地位想得太重要了！不過這種主觀的認定，也是種關係的語言。

有解經家認為8-10節是由「悲痛的祈禱轉到歡欣的讚頌」，是「勝利的宣告」。我不懂原文，無法確定其語氣。但我覺得，詩歌內容雖然由人向神呼求轉為向仇敵宣告，但情緒、語氣不一定由悲轉喜。人窮呼天向神悔罪，在情緒不穩的狀況裡，很容易幻想仇敵向自己調侃，於是轉向他們呼喊：「你們給我走開、死開！」這裡有一份詩人與神之間很微妙的感情預設：就算神不理我、不回應我，祂也已經聽了我禱告。就算我有罪，神要懲罰我，也用不著你們幸災樂禍，因為就算神不理我，我知道祂仍然愛我！至於你們，你們這群作孽的人，根本與神沒有關係，你們以為自己可以當個指指點點的旁觀者嗎？ 不，時候到了上帝一定會驅趕你們，使你們狼狽萬分！

那麼上帝要到甚麼時間才對詩人出手相救呢？我們不知道，起碼寫完這首詩的時候上帝還未出手。但在各種力竭聲嘶、呼天搶地間，詩人肯定他與神之間仍然連線。

這首詩應該要開口大聲誦讀出來，不是用朗誦腔，而是用「方法演技」，設身處地投入詩人的情緒裡，用他當時可能有的聲調情緒演繹出來。最初你可能不習慣，但我記得有一次我在一個不算太正式的場合，演繹一齣詩劇，由於太投入，演繹後竟然變得有點激動，久久不能自已。對於生活得那麼冷靜麻木的我們，演繹比起解釋詩篇，更能進入那個信仰境界裡，更能形塑我們的信仰情感。

原文鏈接：https://medium.com/@douglas_wang/與詩篇對話006-我們活得太冷靜嗎-f92a4b8d9a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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