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east of Herod, by Mattia Preti c. 1660

自認真兇者只屬扯線公仔

馬可講述施洗約翰被殺的故事，乃是用倒敘法（Flashback）作開始。希律與其他人議論耶穌是誰。有人認為耶穌是死裡復活的約翰，其他人則認為是以利亞或先知。（可六14-15）希律的一句對白：「是我所斬的約翰，他復活了。」（可六16）就揭開了約翰被殺的始末。

這倒敘法為了讓讀者了解事件背景和角色的心理動機，表面上，殺害約翰看似是希律一人所為。但在馬可筆下，希律只屬扯線公仔，幕後黑手另有其人，竟是在古羅馬社會中被視為男性附屬品的女性！

約翰成了以言入罪的政治犯，由被補到被殺，全因批評時任非猶太人的猶太行省的分封王希律．安提帕斯二世，斥責他娶了在生的兄弟的妻子（可六17；參利十八16）。歷史告訴我們，最想約翰死的人應該是希律，基於顧慮約翰發動民眾運動作亂。（約瑟夫：《猶太古史》18.116-1191）

然而，馬可並不認同這個看法，相反地，對希律的評價尚算正面的。經文寫道「知道約翰是義人，是聖人，所以敬畏他，保護他」（可六20）。就取約翰的頭顱，希律只是因著君無戲言，才帶著憂愁命衛兵斬約翰。（可六26）為何馬可要如此維護希律呢？對部份猶太民眾來說，在歷史上希律算為一位仁君，因他十分關心百姓的感受。（當然總有人不滿希律，耶穌稱他為「狐狸」〔路十三32〕，在猶太人眼中即是「縮頭龜」。）2

幕後黑手是另有其人

於是，馬可揭發殺約翰的幕後主腦，根本是希羅底。（可六19）希羅底的殺人動機，源於約翰所批評的醜事也包括自己。當初希羅底在希律的同父異母的兄弟腓力家中遇上希律，那時的她仍是希律的嫂子。希律竟然愛上嫂子，並向她談婚事。嫂子答應了，於是提出協議，只要希律休掉原配，便會搬到他那裡去。可是，希律一直隱瞞其原配巴提阿國（Nabataean Kingdom）的阿拉伯公主菲洛帕特里斯（Philopatris），他的原配早已發覺丈夫與希羅底所立的條約，只是丈夫卻不知情。最後他的原配暗渡陳倉回國，並向父王亞哩達四世（Aretas IV, 參林後十一32-33）陳明一切，其後以邊界問題向希律宣戰。希律戰敗後，得到提庇留支持，派敘利亞總督出兵討伐亞哩達國，把國王帶到羅馬殺死。（約瑟夫：《猶太古史》18.109-1141）

那麼，希羅底就離開了自己的丈夫腓力，與希律結婚。希羅底前後有兩段婚姻，不難理解她視約翰為眼中釘，必欲除之而後快（可六19-20），始終整件改嫁事件不是光彩的事。加上希羅底本是一位嫉妒心重又爭名奪利的人，她曾嫉妒自己的哥哥亞基帕得到王族的名銜和權力，於是向希律說：「希律啊，雖然你以前不計較你父親的位小，而得了這地位，但現在應當去爭取你生來應有的尊榮；你不要再忍受這種鄙視了，這個曾羡慕你財富的人現在竟然比你更尊貴，你怎可讓貧乏的他比富足的你賺來更多的收穫？你的地位比這個曾你賙濟為生的人更低，難道你不以為恥麼？我們要去羅馬，不辭勞苦，也不怕花費金銀，因為這些金銀除了用來得到一個國以外，再沒有其他更好的用途了。」（約瑟夫：《猶太古史》18.243-2461）她煽動希律上羅馬去爭取同等的銜頭，希律未有答允，她就愈加緊催迫他，直到希律最後答應為止。可見，她一直是希律背後煽動的人。

還借親生女兒之手行兇

殺約翰的時機來了，希律的生日宴會時，希羅底的女兒跳舞，取悅希律和在場的賓客，希律就答應賜她一樣東西，就算領土的一半也可以。（可六23）女兒問母親希羅底的意見，母親當然要約翰的頭顱。（可六24）學者推斷這位女兒，是希羅底與前夫所生的，她的名字叫撒羅米（Salome），現成了希律的繼女。3 馬可放大了女兒的一個動作。她聽了母親的意見後，「她就急忙進去見王」（可六25），何必要這麼趕急？

這個「立刻趕忙進去」的動作是很不尋常的，儘管要約翰的頭顱，也不急於一時。然而，心急的人不是撒羅米，因為她從衛兵接過放有約翰頭顱的盤子，就把它送給母親。（可六28）明顯地，心急者應該是她的母親希羅底。女兒十分清楚母親是一位怎麼樣的人，繼父也要聽從母親的意思去行。加上這個家已經是別人的住家，她可以依靠的人僅是自己的母親。母親心急要人，女兒豈能怠慢呢？

殺人事件峰迴路轉

馬可對約翰被殺的敘事手法相當有深度，從希律自認殺死約翰的倒敘，揭發幕後黑手卻是自己的妻子。不但如此，馬可刻畫事件角色的心理也很有層次：希羅底乃是操控者；劊子手就是一位為勢所迫的希律（可六26）；女兒撒羅米只是被當作殺人的借口，也成了跑腿——一位奉上頭顱的人。

女兒甘願被擺佈，但考慮到她的身世，也是為勢所迫而已。還有，在其他人前承認自己殺人的希律，在馬可筆下只淪為扯線公仔而已。最恐怖的人，當然是希羅底！

一場角力戰中，我們正扮演誰呢？

我們未必會被牽涉殺人案，然而，我們往往被捲入人際角力戰中，又扮演甚麼角色呢？

扮演約翰，因說實話而成了政治犯嗎？扮演女兒撒羅米，被人當作一個借口和一對跑腿嗎？扮演希律，負責做劊子手，其實是扯線公仔嗎？扮演希羅底，是整件事的幕後操手嗎？

接著要問，展開或被參與這場角力戰，到底所謂何事？為了實話實說、為勢所迫、被人煽動、「懷恨在心，想要殺他」。

若是心存苦毒，求主除去！若是受人煽動，求主指正！若是為勢所迫，求主拯救！若是直指當權者的道德問題，求主保守！

1. 黃錫木主編。《新約背景文獻選輯》。香港：國際聖經協會，2000年，頁101-105。

2. 同1。

3. 梁美心。《第二聖殿：猶太教導論》第二刷。香港：天道書樓，2018年，頁355-357。

文章轉載於『時代論壇』，原文鏈接：

https://www.christiantimes.org.hk/Common/Reader/News/ShowNews.jsp?Nid=157315&Pid=102&Version=0&Cid=2186&Charset=big5_hksc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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